最新网址:bi xiasheng hua.c o m 这亮眼的动静,霍禹等人如何可能看不到呢?

连同被押在马上的霍光在内,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慌张和惊讶。

所有计划之外的事情,都不是好事情。

霍禹和霍山在马上对视了一眼,相顾摇头,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。

“小将军,我等接下来要如何走?”霍山焦急地问道,风声将他的说话声扯得七零八落。

霍禹环顾四周,发现除了横门之外,其他几个城门上并没有亮起火光。

但是,他们想要掉头已经来不及了,而且霍云带的私兵部曲就在横门外接应,改走其他的城门会节外生枝。

更何况,时间过去了许久,那些假扮成亭卒的死士也坚持不了许久,在长安城多耽误片刻,就多许多危险。

“横门不变,继续前进,随机应变!”霍禹喊道。

“唯!”

一里的距离,在骑兵的疾步冲锋下,很快就跑完了,霍禹带着这队假羽林郎停在了门下三丈之处。

横门的城墙上下虽然亮如白昼,但却见不到戍守其上的门亭卒。

不过在那明亮的火光之下,却能看到从城墙上投下来的绰绰人影。

数量不少的人影投到地上,一个个张牙舞爪,犹如鬼怪一般。

逃生之路就在眼前,放在平时,一抬腿就过去了。

但此刻,城门之下早已经堆起了拒马桩,将霍禹麾下这队骑兵的去路牢牢地堵住了。

虽然可以派人去挪动,所费的时间一定不少,霍禹担心有伏兵,自然不敢派人去挪。

霍禹看了看跟随在自己身后的骑兵们,盔甲旗帜都很鲜明,应该不会露馅。

唯一看着有些异样的,是被簇拥在骑兵中间的霍光和霍显。

前者被绑在马上,身形硕大而坐姿僵硬;后者过于娇小,只能僵硬地擎住缰绳,才让自己不坠下马来。

但他们混在骑兵当中,也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的。

此时,尚冠里的动乱竟然似乎开始逐渐平息了,留给霍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,不可再犹豫。

“霍山,去叫门!”霍禹严肃地下令道。

“唯!”霍山答道,就独自拍马来到了拒马桩前,朝着城墙大声地喊了起来。

“我乃是羽林郎甲部甲队队率陈卓,城中大乱,城外亦有贼寇,我等要出城肃清,请速速开门!”霍山大喊道。

城墙上人影晃动,却始终没有人出来答话。

“我乃是羽林郎甲部甲队队率陈卓,城中大乱,城外亦有贼寇,我等要出城肃清,请速速开门!”霍山再喊道。

这一次,终于有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城门上,但此人却不是亭卒的打扮。

霍禹心中一喜,迎接他们的至少不是劈头盖脸的箭簇。

然而,霍禹心中的窃喜没有维持太久,当城门上的那个人开口说话之后,他的心情登时就跌到了谷底。

“队率陈卓?本官看你不是陈卓,而是霍山吧,至于身后之人,可是霍小将军?”

原来,在城墙上露出头来的人竟然是天子的亲信——光禄勋兼未央卫尉王吉!

联想起路上发生的种种变故,霍禹早已经从心里冷到了骨头缝。

他们恐怕已经掉入了天子的陷阱!

只是霍禹还不知道这陷阱下面,埋的到底是速死的竹签,还是慢慢折磨的荆棘。

他无暇再去想自己那千疮百孔的谋略是如何泄露出去的了,当下要看能不能再找到活路。

“霍小将军,县官把你关在后宅,为何你却假扮羽林郎,莫不是要混出城去,逃之夭夭?”王吉再次嘲讽道。

“王府君,你既然出现在这城墙上,自然知道本将要做何事了,何必如此讥讽?”霍禹拍马上来道。

“那大将军及大将军夫人可在队中?”

“自然是在的,本将冒死返回长安,就是为了救家父和家母,望王府君让出一条路,成全本将孝心。”

王吉并没有立刻答话,而是对着身后下了一道命令,顷刻之间,墙垛后面立刻就站出了五六百亭卒。

几百亭卒中至少有一多半拿着大黄弩,虽然还没有张弓,但却已经将箭搭了上去。

霍禹身后那些羽林郎本来就是泼皮无赖假扮的,骤然见到这样的变故,顿时慌乱了起来。

被堵住嘴的霍光更是开始挣扎,似乎想要跳下马来,让王吉救他——不是救他的命,而是救他的声望。

霍山连忙转过身躯,呵斥了几声,才压住了阵脚。

看押霍光的两个假羽林郎,见他不停地挣扎,立刻恼怒了起来。

于是,就毫不留情地举起了刀鞘,在他的背上狠狠抽打了几下,将后者砸得一口气提不上来,却也安定了下来

“霍小将军,救出了大将军,你又要去往何处?”王吉问道。

“此事就不需要王府君操心了吧?”霍禹阴沉着脸说道。

“我为刀俎,君为鱼肉,霍小将军最好还是说出来,否则这巡城亭卒手中的箭可就不认人了!”

这不是商量,而是**裸的威逼。

“我等要去北面!”霍禹咬牙切齿地说道。

“哼,恐怕霍小将军不只是去北面,而是要去投匈奴吧!”

王吉说这句话的时候,故意将声音抬到了最高,这让城上城下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
一石激起千层浪,城墙上的亭卒们顿时一片哗然。

叛逃到北面去给匈奴人当狗,那简直是比谋逆还要不耻的事情。

这几个月来,不管是范明友谋逆,还是霍宅被抄,长安城的百姓对霍氏仍然有几分敬重。

如今听到霍禹要带着大将军叛逃到匈奴去,那残余的几分敬重彻底地消失了。

此刻,横门的城门司马陶安然就站在王吉的身边,自然也听得最清楚,眼中似乎已经要喷出火来了。

今夜戌时,王吉突然带着几百亭卒来到了横门,并且告知其要拦阻霍禹和霍光叛逃。

当时,陶安然只以为霍禹和霍光要逃出长安城去,但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要去匈奴!

大汉和匈奴之间的战争已经打了百年,长安城百姓家中多多少少都和匈奴人有仇。

就像陶安然,他高祖父跟随高皇帝死在了白登山,他祖父在上郡丢了一只手,他父亲死在奔袭狼居胥的路上。

所以,大汉的百姓们不仅恨匈奴人,更恨要逃往匈奴给匈奴人当马前卒的汉人。

要不是陶安然职责在身,身为城门司马要遵守军令,他早就拉开手中的大黄弩,一箭射向霍禹了。

陶安然尚能控制自己的情绪,但寻常的亭卒却已经是怒不可遏了。

他们不敢违抗军令,射杀霍禹等人,但是却开始肆意地谩骂起来。

各种恶毒的咒骂此起彼伏地响起来,大有将霍禹等人淹死在城下的气势。

“你等竟然要去给匈奴贼寇当狗,简直无耻!”

“何止无耻,简直是连猪狗都不如的东西!”

“这霍光应该早死几年,坟头之树合抱粗矣!”

“简直是丢了威名赫赫的冠军侯的脸!”

“定要去将霍宅烧个精光,方能解恨!”

“汉贼霍光,快快束手就擒!”

“毒妇霍显,还我妹妹的命来!”

城上的骂声越来越大,城下的马匹都被吓得乱了阵脚,骑士们不停地约束,才能堪堪稳住。

刚才还杀气腾腾的假羽林郎们,此刻已经有了退意,不知道该退还是该进。

最为绝望的当属是霍光了,他听着城上那连成片的骂声,彻底是心如死灰。

自己所剩不多的那一点体面,终于是被霍禹和霍显亲手葬送在了这横门下。

谋逆之事和弑君之事,都是远离江湖的朝堂之事,纵使天子有定论,百姓也会疑心有诈。

但现在,他霍光在几百亭卒的众目睽睽之下,叛汉投匈奴,哪里还有一点狡辩的余地呢?

一传十,十传百,用不了两三日,整个长安城就会知道此事。

再过上十天半个月,恐怕就是天下皆知了。

想到此处,被牢牢捆绑起来而又堵住了嘴的霍光,又气又恼,一时竟然老泪纵横了。

霍光很想要出口辩解,可在这混乱之中,哪里会有人注意到他呢?

更何况,这就是天子要的结果吧,否则这城墙上也不会多出这几百亭卒和几百双眼睛。

“王府君既然已经知道,又何必再问!?”

“要么开城门让我等出去,要么就下来一战,莫要再辱本将,士可杀不可辱!”

霍禹气急地怒吼道,同时已经将剑拔了出来,身后的假羽林郎们亦是要做困兽之斗。

“击鼓,本官有天子诏令要传!”王吉再次喊道。

很快,城楼下的战鼓响了起来,从城下两侧的闾巷中又冲出了六七百手持长矛长戟的亭卒。

在霍禹和麾下那些假羽林郎做出反应之前,就被如林的长矛团团围在了中间。

“天子诏令,本官念一句,众亭卒跟一句,定要让大将军和小将军,听得清清楚楚!”

“唯!”一众亭卒齐声应答。

天子诏令的内容,王吉早已经知道了。但是此刻,他仍然郑重其事地怀中将诏令拿了出来。

接着,他就一字一句地开始往下念。

“霍氏叛汉,大逆不道,投降匈奴,天下不容。”

“天要下雨,娘要嫁人,朕亦不阻,任其北去。”

“泰一在上,百姓在下,是忠是奸,自有公论!”

王吉每念一句,这横门上下数百亭卒也跟着念一遍。

这声音震天动地,仿佛要将整个长安城都吵醒一般。

诏书只有三句四十八个字,在城上城下千人合力之下,字字带刃,将霍光及霍氏死死地钉在了横门之上。

从今往后,大汉百姓再提到叛汉者,恐怕提的就不是赵信、李广利之流了,而是霍光!

“本官怕霍小将军和霍大将军听不清,再念一遍!”王吉再次下令道。

“霍氏叛汉,大逆不道,投降匈奴,天下不容。”

“天要下雨,娘要嫁人,朕亦不阻,任其北去。”

“天地可见,百姓能议,是忠是奸,自有公论!”

当最后那“公论”二字落下尾音之时,横门上下迎来了一段诡异的沉默。

城上的亭卒们已经猜到天子放走霍光,为的是让后者声名狼藉、名声扫地。

他们也觉得放走霍光实在太便宜他们了,这样狼子野心的权臣和汉贼,就应该统统具五刑。

但是天子有令,他们不能不遵,于是就只能用沉默表示着自己的愤怒和不满。

城下的霍禹自然也看穿了天子的“用意”。

但他既然已经将忠孝之名抛之脑后,眼中只剩名利,自然不会觉得不妥,反而觉得侥幸。

“王府君所说当真?”霍禹丝毫不在意亭卒们愤怒的眼光,迫不及待地问道。

“此乃天子亲笔的诏令,自然当真!”王吉冷冷地说道。

“既然如此,王府君速速开城门放行吧!”

“天子诏令只说放霍氏北逃,非霍氏之人不得离开长安,速令他们下马受降!”

王吉此言一出,立刻引起了假羽林郎们的反抗。

他们是霍家豢养的死士,但是白白留下来等死是万万不愿的。

既然横门不能出去,那么至少还可以退回长安去,找个地方躲起来还有一线生机。

当下,三五十人调转马头,准备要强行冲出亭卒们组成的包围圈。

尚未等他们动身,围在外圈的强弩甲士立刻张弓搭箭,一阵齐射。

眨眼之间,二三十人就被射翻在了地上。

四处乱飞的箭簇差点射中了混在人群中的霍光和霍显,场面一时就变得更加混乱起来。

“下马,受降!”持长枪的亭卒们齐声吼道,而他们身后的强弩甲士又重新张弓搭箭。

这些假羽林郎再也没有挣扎反抗的想法了,纷纷下马受降。

早有手持短刃的亭卒涌上来,将他们逐个绑住,串成纵列押往别处。

短短一刻钟的时间里,风云突变,最后竟然只剩下霍姓的四个人仍然坐在马上了。

霍显惊慌、霍光绝望、霍山沉默、霍禹冷漠……

霍禹看了看那些被押走的死士,并无动容,甚至还觉得他们有一些无用。

“王府君,如今能否开门?”霍禹再次问道。

“天子无戏言,自然可以开门!”王吉说完,向身边的陶安然说道。

后者虽然有些不甘,却仍然下令让所部的门亭卒下城去清理拒马桩。

“母亲,你可有受伤?”霍禹紧紧地盯着缓缓打开的城门问道。

“并无受伤。”霍显颤声说道,心中虽有一些惊慌,也有一些兴奋。

“父亲,可有受伤?”霍禹又问道。

霍光仍然是堵住了嘴,自根本说不出话来,过了许久之后,他才绝望地摇了摇头。

“霍山,看着父亲,我等一同出城!”

“唯!”

霍禹这句话显然多余,霍光不会再挣扎了,到了这田地,哪怕他撞死在城门下,也无人会相信他了。

厚重的城门终于打开了,四个霍姓之人在数百门亭卒的怒视之下,纵马而出,进而隐入到了黑暗中。

“府君,难道真的让这霍贼逃走吗?”陶安然不甘地说道!

“泰一神在上,大汉历代先君在上,他们逃出长安城,也逃不出天罚!”

天罚是没有的,但是却有天子之罚!

王吉看着那几人越来越模糊的背影,嘴角露出一丝冷漠的微笑。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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