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新网址:bi xiasheng hua.c o m “足下亦为白衣么?”他上下打量她,“我听说刘使君虽礼贤下士,但也须有真才实学之人,方得被他看重,足下若欲谋一个百石的职位,可能是有些难的。”

她看看糜芳。

糜芳尴尬地看着她。

她又转过头,愣愣地看着这个哥。

“百石?”

……她一直没注意过,自己的禄米到底多少石?

陆悬鱼是带着这个疑惑回去的,还有另一个疑惑,就是那些流民能不能不卖了自己呢?

在青徐是有可能的,毕竟那里已经逐渐恢复过来了——但在豫州呢?

回去时正好就见到了跟着一起跑过来的司马懿,这位是大家出身,哪怕在荒郊野外的沼泽地里都能躺平了买大雁来吃,现下进了城更有故友接待,根本不需要去客舍委委屈屈吃猪头肉。

他坐着一架轺车回到刘备为她准备的临时住所处,见到她还在那里神思恍惚,就随口问了一句。

她就将这些事大致地说了一说。

关于买田买地买流民的问题,司马懿很是有经验。

“将军是感慨他们为何要卖了自己么?现在人口稀少,水利荒废,到处荒地,而且土贼横行,那些人总要有粮有种,有几件农具才能活下去。”

“我也可以同主公说一说,”她皱眉,“也不必卖了自己,一时虽然得了庇护,但将来怎么办呢?”

司马懿眼珠转转。

“将军若是不忍,在下有一个办法。”

“嗯?”

“我在颍川有许多至交好友,最是清楚哪一处依山傍水,田土肥沃,”他很自然地说道,“将军只要拿些钱粮出来,买个两万户,农时让他们耕种,闲时让他们樵采,战时拉出来就是一支兵马……”

她愣愣地听着,忽然冷不丁打断了他。

“我已经有兵马了。”

司马懿挑挑眉,“将军,这是你的部曲私兵,与青州军可不一样。”

青州军吃喝名义上是孔融的,实际上也是刘备的,大家都知道陆廉是刘备麾下的将军,所以跟着她走。

但这支部曲就不一样了,他们完全可以做到只知有她,不知有刘备。

……她左右看看,很想拿起个什么东西,砸向那颗聪明灵活得有点过分的脑袋。

第481章

司马懿的理由是很多种的,当然其中无论如何都没有撺掇她背主的那一条。

这是一个很聪明伶俐的年轻人,看到她眼睛四处扫来扫去,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,他就立刻把话头转了一个小弯。

“将军领的都是青州兵,岂不思乡呢?他们不思乡,难道太史将军也是如此吗?”

“我领了部曲出门,难道就不思乡了?”

司马懿摆摆手,“将军想想,兵卒在外,家中只有老幼妇孺,平时又皆是由里吏管理的,他们的生活如何,不看将军,而看乡野小吏,对不对?”

她愣愣地点头。

“但如果是将军的部曲,那管理他们的可就不是小吏了!”他笑眯眯地说道,“该怎么纳税,是税官与将军府中家令的事,与部曲们无关,也轮不到小吏来颐指气使,将军自会派亲随来管理。”

她还是听得一愣一愣的。

“那些亲随战时也要随将军一同出战,也是那些部曲的同袍,难道他们便能狠下心欺凌自己乡邻同袍的亲眷吗?”

“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,”她听完之后,立刻问了一个问题,“但为什么你觉得小吏就理所应当会欺负他们呢?”

司马懿挑挑眉,“将军,此乱世也,乡野间能寻到识字的寒门士人已属不易,就算将军察觉到他们为吏不清不正,又如之奈何呢?”

“我在青州举荐了很多女吏,”她说道,“你要乡吏,我有很多。”

这回轮到他一愣一愣了。

“将军欲令那些女吏来豫州?”他问道,“来颍川?”

“是啊。”

“将军可知自世祖定都雒阳至今,颍川举了多少个孝廉?”

“不知道,然后呢?”

司马懿不吭声了。

颍川是人口大郡,顶级世家里自然有许多人很有才华,比如说荀家那一串儿美男,比如说郭嘉那种病秧子,比如在长安忽悠马腾韩遂的大书|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.c o m法家钟繇,再比如说平时跟简雍先生很合得来,可以一起躺在席子上拍肚皮,但打仗时又能带头冲锋的徐庶。

有才华的人肯定是有的,问题是这个才华有没有用在正处。

短暂的沉默之后,司马懿终于又拐了一个弯。

……她就很佩服这个哥,他每次被噎住之后,过个几秒都会跟没事人一样,平和又无害,诚恳又深情。

“将军不为自己想,也该为那些不知如何过冬的流民想一想,”他双眉紧蹙,一脸忧愁,“将军何妨去问一问他们呢?”

天气越来越冷,城外的窝棚就越来越多。

窝棚里嘀嘀咕咕的,有妇人在忙着缝补,不一定是自己的活,也可能是别人的,说不定是哪位造士的呢。

城中有兵马,自然就带动了商业发展,士兵们会穿着短褐在客舍里吃吃喝喝,羡慕死那些士人,兵营附近也会有人凑过来做些生意。城中百姓家境殷实的,就做些有本的生意,家境贫寒的可以来点小本买卖,至于流民,到底还有挑水缝补这些活计可以赚几升米,不至于饿死。

城外的人交不起入城的钱,但他们也还能干点活,一无所有的也会去附近拾柴,蹲在城门口等人来买;攒够钱可以买点针线,妇人也就能跟着干活了。

……城里要是两个大钱缝补一次,她这里就只要一个半;

……城里要是做一套衣服的手工费要十钱,她这里就二十;

……城里要是做完衣服还负责绣个花,她这里也能咬牙再加两片叶;

窝棚里光线有点暗,其实不适合做活,但外面更冷。

待在外面久了,就有可能冻坏了身体,染了时疫,看看附近这一片窝棚,哪天早上没有城中的民夫推着空荡荡的板车过来,再满满当当地推走呢?

那两个妇人正嘀咕着,外面忽然传来了脚步声。

——不是阿狗吧?阿狗?

——可不是阿狗!那是靴子的声音!

——是贵人!

妇人欣喜地掀开帘子,“贵人可要缝——”

贵人弯腰皱眉,看了看她。

两平米大小的一个小窝棚,里面坐着两个妇人,其中一个脚边还放了个正在满地爬的婴孩。

她们其中一个在编个藤碗,手艺不太好,看起来不是用来卖的,而是自用的,另一个人脚边的针线就放在藤碗里。

两个人都打赤膊,但也完全不会像后世那样让异性看了之后就心荡神驰。

两条胳膊都很瘦,且很黑,脏兮兮的有许多泥,不知道多久没洗澡,黑泥下面还有一道道擦伤。

见她的目光落在胳膊上,那妇人不安地向后缩了一下,“贵人,贵人若是……”

“哦,我确实要缝点什么,”她想想将身上那件半旧的氅衣脱下来给她,“就这个。”

小妇人翻来覆去地看,另一个年纪比她小些的也停下了手中活计,探头探脑。

“这样齐整的衣服,不知贵人欲在何处缝补?”

她一边想一边比划一下,“在袖子这两边,两边,帮我缝几个花纹当记号。”

兵荒马乱,大家都在被这世道苦一苦,住的地方不理想不说,衣服丢了是常事,因此她这个理由特别合理,绣个记号,杜绝“你家的萝卜,你叫它它映么”的尴尬。

窝棚里比较脏,没有坐的地方,但她还能将窝棚的帘子卸下来铺在地上,这就算是席子了,可以请这位贵人坐一坐。

坐下之后,小妇人一边绣,一边同面前的人聊起天来。

——为什么不进城呢?

——城里自然是很好的,但他们要攒十钱啊。

——你们两个人,如何要十钱?

——贵人说笑,若只有我们姊妹二人,如何能活着走到许城?不算这孩子,一共六口人呢!

贵人张张嘴,又环视了一下这个小窝棚。

“他们住隔壁?”

小妇人摇摇头,“阿翁带着他们去樵采了,日落方归。”

六个人加一个婴儿住一个不到平米的窝棚,也能住。

不能躺那就坐,大家都坐着睡,一个挤着一个,还挺保暖。

“我出城时,看到有城中世家挑选奴仆入城,”陆悬鱼小心地又开口了,“那些人愿意将自己卖了吗?”

小妇人噗嗤就笑了。

“贵人说笑,就眼下的境况,哪里由得我们挑剔呢?”

“开春也可以自己开荒,”她说,“说不定刘使君的官吏派过来,还能帮衬你们些。”

小妇人轻轻地撇了撇嘴,旁边那个年纪较轻的冷不丁就开口了。

“若是小陆将军也收部曲,就好了。”

阿姊立刻就“呸”了她一下,“好大的脸,你我有什么福分,还肖想能当小陆将军的部曲?”

……小陆将军有点尴尬地搓搓脸。

“当她的部曲怎么了?”她问,“不一样也是与人为奴吗?”

姐姐低头干活,只是应了一声,妹妹一脸敢怒不敢言。

她伸头看看那并不高明的针线,“这活多少钱?”

“这两边的袖子加起来,正好一个大钱。”

“再给你加一个大钱,”她说,“你且说说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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